一间自己的房间


有那么多的新事物,等待她去观察。她不必再将自己禁锢在中上阶级的大宅里。她不再怀了悲悯或俯就的心情出门,而是真诚地走入那些香气浓烈的小屋,里面坐了交际场的名媛、风尘女子和牵了哈巴狗的太太。她们坐在那里,仍然穿了男作家无奈硬披在她们肩头的粗陋的成衣。但玛丽·卡迈克尔会拿出剪刀,将衣服剪裁得胖瘦适度,紧贴她们的每一处线条。她们的真实面貌一朝显露出来,将别是一番景象,但我们还需要耐心一点,因为玛丽·卡迈克尔仍然出于“原罪”的自我意识而踟蹰,这是野蛮的性习俗留给我们的遗物。她的脚上还套着旧日的锈痕斑斑的阶级的脚镣。

不朽

L’immortalité


仇恨的圈套,就在于它把我们和我们的敌手拴得太紧了,这就是战争的下流之处。两个眼睛瞪着眼睛相互刺穿对方的士兵亲密地挨在一起,血也流在一起。


她突然想到一句话:我不能恨他们,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把我和他们连在一起,我们豪无共同之处。

圆圈正义

《圆圈正义》


辩护首先是防止冤枉无辜,人类无法轻易区分谁有罪谁无罪,如果只有明显无辜的人才能得到刑事辩护,那么必将有大量无辜的人受冤枉。所多玛和蛾摩拉罪恶滔天,但仍应为其辩护,为罪行重大之人辩护,正是为了防止无辜之人枉受追究。

玩笑



我真巴不得收回我一生的全部历史。不过既然它是由根本不属于我本人的错误所孕育,我又有什么权力收回呢?当那场糟糕的明信片玩笑被郑重其事地处理的时候,到底是谁错了呢?阿莱克塞的父亲(如今已被平反但既死也已无奈)当初被投入监狱又是谁的错呢?错误既然这么多,又这么相似,那么它们就不是例外,也不是事情程序中的“失误”而是程序本身。那么到底是谁错了?历史本身吗?是天运的历史还是人为的历史呢?但为什么该把错误算在历史的账上呢?这些只是按我这个普通人的常理来看问题,然而如果历史果真自有它的常理,那么它又何必要顾忌世人的想法,又何必那么较真像个小学老师呢?可要是历史开起玩笑来呢?到了这时,我明白了,我根本无法取消我自己的这个玩笑,因为我就是我,我的生活是被囊括在一个极大的(我无法赶上的)玩笑之中,而且丝毫不能逆转。


Il nero e l'argento


爱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?就是要借助他的家庭或者其他因素,在人群中发现他,继而将他从所属的圈子中拉出,尽管那个圈子可能非常狭窄。接着,还要探寻封闭在他内心世界的种种蜕变与多样性,而它们的性质可能与我们所认为的完全不同。

G.德勒兹和 F.加塔利·《千高原》

黄金时代

《黄金时代》

天色微微向晚,天上飘着懒洋洋的云彩。下半截沉在黑暗里,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。那一天我二十一岁,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,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,想吃,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。后来我才知道,生活就是一个慢慢受锤的过程,人一天天老下去,奢望也一天天消失,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。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,什么也锤不了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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